相親的時候,他們看對方都有點感覺,這感覺出乎他們的意料,因為他們先前都是不抱什么希望的。
他是常出差的,相親后的開始階段,他每周給她打一個長途電話,時間就一兩分鐘,他人回上海后,他們就密集約會。后來他們兩到三天打一個電話,時間也漸漸延長起來,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的話要在長途里說。三年后他們結婚了,他們天天都要打長途,一打就是 一個小時,拿到電話帳單時,他們無數(shù)次對自己發(fā)誓,一定要隔幾天才打一個,時間也要短,可一切照舊。這個時候他的手機號碼她都能倒背了。
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變成那種槽糕的局面,他到朋友家搓麻將,下午五六點時,她撥了他的手機號碼,有些不高興地質問他幾點回來,他情緒很壞地跟她發(fā)了火,后來她回想起來覺得他可能那時輸了錢,覺得她的電話壞了他的運。她決定如果他太晚回家,就把他關在門外。耳朵像兔子一樣聽著門鈴,十一點多的時候,電話鈴虛弱地響了兩聲就徹底熄滅了,都等不及她接電話。這夜他沒有回家。第二天一清早她接到自己母親的電話,要她開門放他進來。她的火就大了起來,覺得他不該擴散到自己母親那里,給我打個電話,陪個小心不就開門了嗎?然而他沒有陪小心,他打電話報告自己的母親,他找來她的母親來到家門外,他找來花園的保安來開門,他找了鎖匠來撬鎖,他找了居委會的老太太,最后他到了派出所找了警察來上門,就是不打電話給她讓她開門。
他回家拿了東西就出差了,沒有電話,這是幾年來的第一次,從相親開始他們就是至少一周一個電話的,她開始思念過去的電話生活,于是她給他打電話,然而他拒絕接聽。幾個月后他出現(xiàn)在家里,這一次他出差前,在她的臺歷上寫了一個新號碼,告訴她上海的手機他在外地不用了,改用外地手機。她后來撥打了幾次他外地的手機,很不習慣很陌生,因為要看著數(shù)字撥,電話里那個人也陌生和不可捉摸起來。
她獨自坐在巴士上時,會突然想起給他打電話,給他發(fā)些甜蜜的短消息,然而她想起的是過去那個號碼,他的新號碼在臺歷上。最后,她終于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(xiàn)實,伴隨著那個舊號碼所有的喜悅、甜蜜、思念、傷心、盼望、青春的熱情在他換了新號碼后都消失了,而且再也無法找回來,她感覺自己的心不再為對方跳動,她怨恨他換了號碼。
現(xiàn)在他們從不給對方打電話,就像對方已經(jīng)死亡一樣,她和他都明白,再過幾個月,他們手里的結婚證書將被他們自己換成離婚證書。
生活總是那么讓我們自己難以把握,我們不知道一件很微小的事情會把我們的生活導向何方,我們唯一能把握的就是現(xiàn)在這一瞬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