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了幾十年,雖然也經歷過親人、友人的逝去,卻從沒有深切地感知過死亡。前幾天,身邊一位還不到50歲、為人頗忠厚的同事,原本并沒有什么大病的跡象,突然在幾分鐘之內猝死在崗位上,使我強烈地感知了生命的脆弱與無奈。
在一種悲憫的情緒中,我猛然想起臺灣作家劉塘在一篇短文中所發(fā)的一句感慨:活著,真好!心靈,仿佛—下子對這句話產生強烈的共鳴和很深的理解。
是啊,活著,真好!只要生命還沒有離開軀殼而去,只要能笑、能樂、能怒、能悲,甚至能感知痛苦,生命便具有著無比美妙的含義。陸游在他的“示兒”詩中,第一句便強烈地流露出對于生命逝去的無奈:“死去原知萬事空”,是啊,如果生命逝世了,還談得上什么其它嗎?陸游的詩句之外,仿佛也是在說:活著,真好!
每個人,其實從在娘胎里便開始一種生命的進程:活著。無論怎么苦、怎么甜,也叫活著;無論怎么艱難、怎么得意也叫活著。
生命從誕生到回歸,是一個很長又很短的過程。這過程中的每一點、每一段、每一空間、每一時限,準確的說法都叫作“活著”。
活著這個過程,其實對任何人都不過是一條有始有終的線段,這條線段又絕不是直線,可能有點像心電圖上的曲線,跳躍著向前,有巔峰也有低谷。
由此想開去,生命其實也是一條線,不能總是緊緊繃著,必須時有松緩。如果總是緊繃著,生命之線非常容易繃斷。
人生之線也是如此。人生,如果沒有了躍上巔蜂般片刻的得意與歡愉,沒有了跌入深淵般的跌宕與坎坷;沒有了悲歡離合,沒有了陰晴圓缺;沒有了情感的洶涌起伏,沒有了痛苦乃至絕望。那么,生命之線便也成了一條直線,直線的人生必定如死亡般冷寂。
所以,活著,必須品嘗人生百味,那才叫真好;活著,必須起伏跌宕、痛苦與歡樂并存,那才叫真好!
有人說,好死不如賴活著。好像這還是古人傳下的話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這話也是在說“活著,真好”。但是,我想,若是茍且偷生地活著,那種活又有什么意思?說活著真好,絕不意味著放棄活著的質量,包括歡樂的質量和痛苦的質量!
也許,還有一句應該說的話是:活著,最拒絕平庸。
平庸與平凡不同。也許,平凡的人有許許多多。人活著,不可能都出類拔萃。但是,平凡并不妨礙人生的豐富多彩,更不影響活著的有滋有味。許多平凡的人所做出的事業(yè)也許并不平凡。
平庸則不同。平庸的人若只是平庸了自己,那于人間倒無大礙。倘若他在人生之中占據了一些本不該由庸人占據的位置,那便會平庸了社會、平庸了歷史、平庸了許許多多人的人生。這種人的活著,對于他自己也許是“活著,真好”,而對于大多數人的活著,則無論怎么說也是一種折磨了。
我以為,“活著,真好”或許還有一層比較重要的意思,那便是,人只有活著,才會有條件實行自己的意志、實現自己的抱負。人活著,總應當創(chuàng)造點什么,為人間和歷史留下點什么,而不應是過客一場,徒為地球消耗了許多有用的物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