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淘氣,每天放學后把書包往家一扔,撒腿就往外跑,后面?zhèn)鱽砟锏暮奥暎骸皩懲曜鳂I(yè)再玩,聽見了沒?”我一邊應著,越跑越遠。但不管玩得怎樣投入,只要有人對我講:“你爹下班了!”我轉身就往回跑,回家趴到屬于我的小桌上,滿頭大汗地寫作業(yè)。爹進屋后,在我身后看我寫字,我正襟危坐,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寫,直到爹走開,才長舒一口氣。爹關心我學習,尤其看重考試成績,每次考得好了爹都輕輕“嗯”一聲,算是獎勵了。若考得不好,也從不敢對爹隱瞞,說謊是離開家以后學會的,小時候想都不敢想,爹威風凜凜地坐著,一眼就看穿了我想的什么。
犯了錯誤,最大的懲罰是不讓吃飯,一個人站在墻邊思過。只是這項在爹看來最嚴厲的懲罰作用卻不大,娘總會偷偷留一份好吃的給我,所以從來不用擔心挨餓。一次被罰時恰逢娘外出,我仍舊在灶臺上找到了飯。當時以為是爹疏忽,現在想來,那菜正是爹特意為我留的,而且是我平時最愛吃的。
后來去北京讀書,爹堅持送我到學校。坐了一夜火車,腿已經麻木了,爹一下車就搶過包來背在身上,我說我已經十八歲了,怎么還能讓爹受累呢,爹不說話,只彎腰往前走,到了學校,爹讓我等著,自己辦手續(xù),好大一會才回來,說都辦好了,能上學了。傍晚,我們一起出去散步,我第一次和爹談了很多。我對爹說,因為平時對我太嚴歷,我一直怕他,這么多年,我們還是第一次平等地交談。爹沉默著,一直在聽我說。第二天送爹去車站,臨上車時爹對我說:“是啊,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,你長大了!
2000年畢業(yè)后到山東工作,算來已有三年未歸。爹來信說,他去年退休了,每天在家養(yǎng)鳥種花,脾氣好了許多,有時想起對我的嚴厲,竟有悵然的感覺,不知應該還是不應該。
怎么會不應該呢,我想,如果不是爹的嚴厲,哪有今天的我?爹的生日就要到了,今年一定要請假回家,給他老人家祝壽,再和爹聊些童年趣事:寫字時的心虛,灶臺上的飯……